1 死在耻辱柱上
心电监护仪那声拖长的「滴——」扎进耳朵里的时候,陈默脑子里想的不是还没还清的房贷,也不是那个劈腿的前女友,而是七中高三(7)班教室窗外,那棵一到春天就疯长、叶子绿得发亮的香樟树。
真他妈奇怪。明明人都要没了。
「29 床,陈默,确认死亡时间,凌晨 3 点 17 分。」一个冰冷的声音,带着点职业性的麻木。「啧,才 29,过劳心梗。病历上写……哟,还是咱市七中毕业的?就当年高考作弊被抓,闹着要跳楼那个?」
另一个声音嗤笑一声,不大不小,刚好能穿透监护仪的噪音钻进陈默逐渐涣散的意识里:「怪不得心理素质这么差,一点压力就崩了。活该。」
这话像一根烧红的针,猛地捅穿了陈默最后一点浑噩。活该?他拼了命想睁开眼,想吼回去,喉咙里却只发出破风箱似的嗬嗬声。牙根被他自己咬得生疼,一股铁锈味弥漫开来。下辈子……下辈子他陈默要是还活得像条被踩断了脊梁的狗,他名字倒过来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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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滚上来!听见没有?!」
头皮一阵剧痛,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薅住了。陈默猛地一个激灵,眼前刺目的白炽灯光晃得他头晕。粉笔灰簌簌地往下掉,钻进他洗得发硬的校服领子里,呛得他喉咙发痒。
不是医院消毒水味。是粉笔灰、汗味,还有课桌木头混合的,独属于教室的、陈旧又沉闷的气息。
黑板上,一行用红色粉笔描得又粗又重、几乎要滴下血来的大字,像烧红的烙铁烫进他的视网膜——
距高考 368 天。
陈默的心脏像是被攥住了一般,狠狠一抽。这是什么情况?
「装死是吧?!」一只肥胖油腻的手揪着他的校服领子,像拖死狗一样把他往讲台上拽。教导主任王秃子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几乎贴到他鼻尖上,唾沫星子带着隔夜韭菜味喷了他一脸:「能耐了你!月考敢抄到年级前 100?当你七中是什么垃圾回收站?啊?!」
台下,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射过来。好奇的,鄙夷的,幸灾乐祸的,像沾了盐水的鞭子,抽得他体无完肤。陈默下意识地想蜷缩起来,就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太熟悉了,这种被钉在耻辱柱上公开处刑的感觉。王主任高中时期的凶狠形象一瞬间全部倾泻到他脑海里来。
就在这时,前排靠窗的位置,一个扎着清爽马尾辫的女生「唰」地站了起来。蓝白相间的校服袖口洗得微微发白,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是林雪,他们班的班长。
「王老师,」她的声音清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瞬间压低了教室里的嗡嗡议论,「陈默同学的卷子,我…我看过。最后那道物理大题,他的解法…比参考答案更简洁,用了能量守恒的二级推论,步骤是对的。」
一时间教室里瞬间安静得可怕。
班主任李国栋,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猛地一拍讲台,教案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林雪!你干什么?!给我坐下!替一个作弊的垃圾说话,你也想记过是不是?!」
林雪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她抿紧了嘴唇,那双总是清澈温和的眼睛里,第一次燃起一种倔强的、近乎愤怒的光。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最终还是在那道严厉的目光下,缓缓地、不甘地坐了下去。
就在她坐下的那一瞬间,陈默眼前猛地一花!像是有人在他脑子里强行塞进了一块劣质显示屏,他疼得差点呻吟出来,无数闪烁的光点在眼前扭曲着、汇聚着。
下一秒,他看到了让他血液几乎冻结的景象:
班主任李国栋那油光锃亮、精心打理过的头顶上,赫然飘着几个猩红刺目的字:「贪污值:70%」。丝丝缕缕不祥的红光缠绕着他。
而刚刚坐下的林雪,在她干净的马尾辫上方,则悬浮着一行柔和却耀眼的金色字符:「北大潜力:92%」。
陈默的呼吸停滞了。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校服上洗得发白的校徽。眼前的空气仿佛裂开了一道缝隙,两行血淋淋、带着浓郁死亡气息的字迹,如同蠕动的虫子般流淌下来:
「三本潜力:3%」
「预期寿命:29 岁」
「嗡——!」
刺耳的电铃声被电流放大了无数倍,紧接着,毫无感情的广播声冰冷地响彻整个死寂的教室,也彻底碾碎了陈默最后一丝侥幸:
「通报批评!高三(7)班学生陈默,在本次月考中无视考场纪律,公然作弊,性质极其恶劣!为严肃校纪,经教导处研究决定,给予陈默同学记过处分!望全体同学引以为戒!」
广播声还在无情地重复。
李国栋扶了扶他的金丝眼镜,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胜券在握的弧度,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快意。仿佛在说:看吧,垃圾就是垃圾。
台下的目光更加肆无忌惮。同情?不,更多的是看小丑般的兴奋。
陈默却突然笑了出来。先是低低的,压抑的,肩膀微微耸动。接着,笑声越来越大,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疯狂和彻骨的冰冷,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你笑什么?!不知羞耻!」李国栋被他笑得心里发毛,厉声呵斥。
陈默止住笑,抬起头,那双刚刚还充满了茫然和屈辱的眼睛,此刻像淬了寒冰的刀子,精准地钉在李国栋那张虚伪的脸上。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前排每一个同学的耳朵里,带着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平静:
「李老师,您办公桌左边最底下那个带锁的抽屉,夹层里那本……红色的硬壳账本,皮儿都磨破角了那个……」
李国栋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扶眼镜的手僵在半空,镜片后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
陈默咧开嘴,露出一个森然的笑:「您说,它是不是……该拿出来晒晒太阳了?」
2 藏在橡皮里的刀
陈默被王秃子像扔垃圾一样推搡出教室,身后是李国栋强作镇定的咆哮和一片炸了锅似的议论。记过通知单像一块烧红的烙铁,被他死死攥在汗湿的手心。
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他急促的呼吸声在回荡。他靠在冰凉的瓷砖墙上,冰冷的触感让他混乱的大脑稍稍降温。重生……他真的回到了十年前,回到了这个他人生的第一个,也是最关键的耻辱点上!
头顶那血红的【预期寿命:29 岁】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着。3% 的三本潜力?去他妈的潜力值!他陈默这辈子,绝不再当那个任人踩踏、窝囊憋屈活到 29 就过劳死的废物!
刚才看到的那些「潜能值」和「贪污值」……是幻觉?还是……金手指?他强迫自己冷静,目光扫过走廊尽头匆匆走过的几个学生。
一个瘦高个男生:【体育特长潜力:65%】,头顶飘着个小小的篮球图标。
一个戴厚眼镜的女生:【文科潜力:78%】,旁边浮着一本摊开的书。
一个穿着时髦、嚼着口香糖的女生:【艺术潜力:40%】,旁边是个歪歪扭扭的音符。
不是幻觉!这玩意儿真的存在!陈默的心脏狂跳起来,一个大胆得近乎疯狂的计划瞬间在脑中成型。他猛地转身,不是回那个即将成为地狱的教室,而是朝着教师办公室的方向冲去。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陈默屏住呼吸,像只壁虎一样贴在门边。里面传来李国栋刻意压低却难掩气急败坏的声音:「……他怎么会知道?!不可能!那本账……他一定是瞎蒙的!对,瞎蒙的!吓唬老子……」
陈默无声地冷笑。瞎蒙?他不仅「看到」了账本,还「看」到了更劲爆的——李国栋头顶那【贪污值:70%】的猩红数字下,正疯狂跳动着几个小字:【克扣贫困生补助:¥48,200】、【违规收取教辅回扣:¥12,500】、【收受家长礼品(折现):¥8,300】……
账本只是冰山一角!这头披着人皮的狼!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楼梯口拐了上来。是林雪。她手里抱着厚厚一摞作业本,看到陈默时明显愣了一下,清澈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疑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她头顶的【北大潜力:92%】依旧耀眼,只是那柔和的金光似乎黯淡了一点点。
「陈默?你……」她刚开口。
「哟,这不是我们的『学霸』和『学渣』嘛?搁这儿演苦情剧呢?」一个带着浓浓嘲讽的尖细嗓音插了进来。是刘莉莉,林雪的同桌兼「闺蜜」,仗着家里有点小钱,在班上向来鼻孔看人。此刻她正斜倚在栏杆上,涂着粉色指甲油的手指卷着自己烫过的头发梢,眼神像淬了毒的钩子,在陈默和林雪之间来回扫视。「林雪,你可真有爱心,还关心起作弊的来了?小心被传染哦!」
林雪皱了皱眉:「莉莉,别这么说。」
「我说错了吗?」刘莉莉夸张地翻了个白眼,扭着腰走近,故意撞了一下林雪怀里的作业本,「某些人啊,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配不配……」她的目光落在陈默身上,充满了赤裸裸的鄙夷。
陈默没理她,他的视线,死死锁在刘莉莉头顶。那里没有耀眼的潜力值,也没有猩红的罪恶值,而是诡异地飘着一行闪烁的、带着作弊性质的小字:【月考物理/化学:抄袭来源-林雪草稿纸(夹带)】。旁边甚至还有一个橡皮擦的图标在微微发光!
一个更清晰的记忆碎片猛地撞进陈默脑海:月考那天,他因为前一晚打工太累,脑子昏沉,隐约看到坐在他斜前方的刘莉莉,似乎趁着监考老师转身的间隙,飞快地从林雪的草稿纸上撕下了一小块……当时他没在意,以为是错觉!
原来真正的作弊者在这里!是她抄了林雪的思路!是她害得林雪最后那道大题因为草稿纸被破坏而没能完全解完,只拿了步骤分,屈居年级第二!而林雪那次物理竞赛的校内选拔名额,恰恰因为这次月考排名被刘莉莉挤掉了!
怒火瞬间冲上陈默的头顶。他可以忍受自己被污蔑,但他不能容忍这个虚伪的毒妇踩着林雪往上爬,还在这里惺惺作态地羞辱人!
「刘莉莉,」陈默的声音冷得像冰渣,「你的嘴,比厕所还臭。」
「你说什么?!」刘莉莉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叫起来,涂着厚厚粉底的脸气得扭曲。
「我说,」陈默向前一步,逼近她,眼神锐利如刀,「月考物理最后那道多过程碰撞能量题,林雪的解法是分三段用动能定理结合动量守恒,草稿纸上写得清清楚楚。你呢?你的解题过程在哪儿?敢拿出来看看吗?」
刘莉莉的脸色瞬间煞白,眼神慌乱地躲闪:「我……我当然是自己想出来的!草稿纸早扔了!关你屁事!」
「扔了?」陈默嗤笑一声,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她校服口袋,「那你口袋里那块印着 Kitty 猫的粉色橡皮擦里,藏着什么好东西?」
刘莉莉像被雷劈中一样,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口袋!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周围看热闹的几个同学都发出了惊呼。
「你……你血口喷人!」刘莉莉彻底慌了,声音都在抖。
「是不是血口喷人,拿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陈默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他转向已经闻声从办公室冲出来的李国栋,脸上挂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李老师,您不是最痛恨作弊,最讲究证据吗?检查一下刘莉莉同学的橡皮擦,不过分吧?看看里面有没有……夹着点不该有的纸条?」
李国栋的脸色难看得像锅底。他看看面无人色的刘莉莉,又看看眼神冰冷、仿佛洞悉一切的陈默,再看看周围越聚越多、指指点点的学生,骑虎难下。
「拿……拿出来!」李国栋硬着头皮吼道。
刘莉莉浑身发抖,在众目睽睽之下,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掏出那块粉色的 HelloKitty 橡皮擦。李国栋一把夺过,粗暴地掰开——里面赫然卷着一小条被撕得边缘不齐的草稿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的,正是林雪那清晰独特的解题步骤!
「轰!」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天啊!真是她抄的!」
「贼喊捉贼!太不要脸了!」
「林雪那次竞赛名额……」
林雪抱着作业本,呆呆地看着那张熟悉的草稿纸碎片,再看看面如死灰的刘莉莉,又看向那个挡在她身前、背影仿佛一瞬间高大起来的陈默,清澈的眼眸里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李国栋拿着那张「罪证」,手都在抖。刘莉莉的父亲可是给他送过不少「心意」!
陈默却没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他向前一步,几乎贴着李国栋的耳朵,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冰冷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李老师,您办公桌左边最底下那个带锁的抽屉,夹层里那个红色硬壳账本……第 3 页,第 4 行,『3 月 12 日,收高三(5)班张强家长现金伍仟元整,备注:贫困补助名额』……您说,需不需要我帮您念出来,给教导处王主任,或者……教育局的同志听听?」
李国栋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了,他猛地抬头看向陈默,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像是看到了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他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肥胖的身体摇摇欲坠。
陈默看着他头顶那疯狂闪烁、几乎要爆表的「贪污值:70%」,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这,只是开始。
3 白月光与倒计时
李国栋和刘莉莉被教导处王秃子像拖死狗一样带走时,整个高三楼层都轰动了。走廊里挤满了看热闹的学生,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陈默这个名字,以一种极其戏剧化的方式,从「作弊学渣」变成了「揭黑英雄」,虽然很多人看他的眼神依旧复杂,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
陈默没心思享受这种「风光」。他靠在走廊尽头的窗边,冰冷的玻璃贴着额头,试图压下翻腾的思绪和剧烈的心跳。眼前依旧能看到那些漂浮的字迹,提醒着他这不是梦。头顶那血红的「预期寿命:29 岁」像悬在颈侧的铡刀,而「三本潜力:3%」则是对他前世失败人生的无情嘲讽。
「陈默。」一个清冽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陈默身体微僵,转过身。林雪站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怀里还抱着那摞作业本,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她头顶的「北大潜力:92%」熠熠生辉,但陈默敏锐地注意到,那光芒似乎比刚才更黯淡了一丝,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阴霾笼罩着。
「刚才……谢谢你。」林雪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真诚的感激,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她看着陈默,那双总是平静温和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倒映着陈默的影子,以及一种深藏的不安。「但你怎么会知道……橡皮擦的事?还有李老师……」她没有问下去,但疑问清晰地写在眼底。
陈默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该怎么解释?说他死过一次,说他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他深吸一口气,避开了林雪探究的目光,声音有些干涩:「……碰巧,看到了。总不能看着你被冤枉。」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白皙却略显憔悴的脸上,「竞赛名额……还能拿回来吗?」
林雪轻轻摇了摇头,露出一抹苦涩的笑:「选拔期过了。不过没关系,还有高考。」她语气里的坚定让陈默动容。这才是他记忆里那个坚韧不拔的林雪。
「嗯,高考。」陈默用力点了点头,像是给自己打气,也像是在对林雪承诺,「一起考……考个好大学。」他说出「一起」两个字时,声音有些发飘,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笨拙和试探。
林雪微微一怔,随即,一抹极淡、却真实的笑意在她唇角漾开,如同冰雪初融。「好。」她轻轻应了一声。
这短暂而默契的瞬间,被一阵急促刺耳的电铃声粗暴地打断。晚自习开始了。
陈默刚回到教室门口,就被新任命的临时班主任——一个刚从师大毕业、还带着点书卷气的年轻男老师赵明叫住了。
「陈默同学,」赵明的表情有些尴尬和为难,递过来一张盖着教导处红章的调班通知,「呃……教导处刚下的通知。考虑到……呃……之前的风波影响,为了让你能更……更专注地学习,决定把你调到……调到高三(12)班。你现在就去那边报到吧。」
高三(12)班?陈默的心猛地一沉。那是整个年级出了名的「垃圾回收站」,集中了所有成绩垫底、纪律散漫的学生,教室……就在厕所隔壁!刺鼻的气味、嘈杂的环境,根本不可能安心学习!
这分明是打击报复!是李国栋临走前使的绊子!或者是王秃子那个和稀泥的老油条,为了「平息事端」随手把他这个「麻烦」扔到了最角落!
一股冰冷的怒意瞬间冲上陈默的头顶。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重活一世,还是逃不过被当成垃圾一样踢来踢去的命运吗?那他重生回来的意义是什么?再体验一遍绝望?
「凭什么?」陈默的声音冷得像冰,「就因为我是『差生』?还是因为我揭发了某些人的龌龊事?」
赵明被他眼中那股近乎实质的戾气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推了推眼镜,语无伦次:「这…这是教导处的安排,我也…我也没办法……陈默同学,你冷静点……」
教室里的同学都屏息看着这一幕。同情?有,但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沉默。这就是现实。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再次站了出来,挡在了陈默和赵明之间。
是林雪。
她挺直了脊背,像一株迎风的小白杨,目光平静却坚定地看着年轻的临时班主任:「赵老师,我也申请调到(12)班。」
「什么?!」赵明失声叫了出来,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教室里更是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抽气声。
陈默也彻底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林雪近在咫尺的侧脸。她疯了吗?她可是年级前十的种子选手!是北大潜力的 92%!去(12)班?那和自毁前程有什么区别?
「林雪!你胡闹什么!」赵明急得脸都红了,「你知道(12)班是什么地方吗?你……」
「我知道。」林雪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传遍安静的教室,「但我觉得,学习环境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学习的态度和同伴的互助。陈默同学有决心改变,我愿意帮助他。而且,」她顿了顿,转过头,目光清澈地看向陈默,那眼神仿佛穿越了前世今生的迷雾,带着一种陈默无法理解的重量,「他答应过我,要一起考清北的。陈默,这话……还算数吗?」
她的声音很轻,落在陈默耳朵里却像惊雷炸响。前世模糊的记忆碎片瞬间翻涌——在某个被夕阳染红的放学路上,在香樟树浓郁的绿荫下,那个怯懦自卑的少年,似乎真的对身边安静走着的女孩,许下过一个遥不可及、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承诺……
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陈默的鼻腔,眼眶瞬间酸涩胀痛。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只能用力地、重重地点头,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算数!」
林雪笑了。那笑容像破开阴云的阳光,瞬间点亮了她略显苍白的脸庞。她头顶那「北大潜力:92%」的金光,似乎也随着她的笑容,坚定地、顽强地亮了几分,冲淡了那层阴霾。
赵明看着眼前这两个「顽固不化」的学生,一个眼神像狼崽子一样凶狠倔强,一个看似温顺却比谁都执拗,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血压飙升。「疯了!你们都疯了!等着!我去找教导主任!」他气急败坏地摔门而去。
晚自习的铃声还在响。教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陈默看着林雪,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后只化作一句沙哑的:「……谢谢。但你不该……」
「没什么该不该的。」林雪抱着作业本,转身走向自己的座位,声音平静,「是我自己想这么做。」
4 厕所旁的战场
高三(12)班的教室,名副其实地紧挨着男厕所。老旧的门窗根本挡不住那股混合着氨水、劣质消毒水和陈年污垢的刺鼻气味,像一只无形的手,时时刻刻扼着人的喉咙。课间人来人往的嘈杂、水龙头哗哗的噪音、还有某些人肆无忌惮的谈笑和粗口,如同背景噪音的泥石流,不断冲击着试图构筑起来的学习堡垒。
陈默的新座位在最后一排,紧挨着后门。门框上方一块模糊的玻璃,倒映着厕所门口那块脏得看不清人影的镜子。他把那本从旧书摊淘来的、书页卷边泛黄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重重地拍在坑坑洼洼、布满刻痕和不明污渍的课桌上,激起一小片灰尘。
「哟,新来的?挺用功啊?」一个染着几缕黄毛、校服敞着怀的男生,大喇喇地把脚架在旁边的空椅子上,斜眼打量着陈默,嘴里嚼着口香糖,吹出一个黏糊糊的泡泡,「哥们儿,这儿不是(7)班,装给谁看呢?歇歇吧!」
陈默眼皮都没抬,拧开一支最便宜的、笔杆都被汗水浸得有点滑腻的黑色水笔,摊开物理卷子。前世社畜生涯磨砺出的屏蔽噪音能力,此刻成了救命稻草。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密密麻麻的公式和电路图上,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刚才林雪站在赵明面前,平静地说出「我也申请调到(12)班」时,那张在夕阳下仿佛在发光的脸,还有她头顶那似乎又黯淡了一分的「北大潜力:92%」。
愧疚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勒得他喘不过气。是他拖累了她。
就在这时,一股浓郁的汗味混合着劣质香烟的味道靠近。一个穿着脏兮兮篮球背心、块头挺大的男生一屁股坐在了他前面的位置,椅子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头顶飘着「体育特招潜力:58%」,旁边的小篮球图标倒是挺精神,但下面一行小字格外刺眼:「文化课拖累风险:高」。男生回头,咧开嘴,露出被烟熏得发黄的牙齿:「喂,听说你把李阎王都搞下去了?牛逼啊兄弟!以后哥几个罩着你,作业嘛……」他意有所指地敲了敲陈默的习题册。
陈默终于抬起头,眼神平静得像结冰的湖面,只吐出两个字:「自己写。」
「操!给脸不要脸是吧?」黄毛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唾沫星子差点喷到陈默脸上。篮球男也沉下脸,捏了捏拳头,指节发出咔吧的轻响。教室里其他几个无所事事的男生也围了过来,看热闹不嫌事大。
空气瞬间绷紧,带着厕所味的沉闷空气里弥漫开火药味。
「叮铃铃——」上课铃声尖锐地响起,像一根针戳破了气球。赵明夹着教案,顶着一脑门官司走了进来,看到这剑拔弩张的一幕,脸更黑了:「干什么!都给我回座位坐好!陈默!林雪!你们俩……坐前面来!」他指着讲台旁边特意腾出来的两个位置,显然是教导处迫于压力又不想让他俩「污染」后排的折中方案。
陈默面无表情地收拾起东西,在黄毛和篮球男刀子般的目光中,抱着书走到最前面。林雪已经安静地坐在了其中一个位置上,正把一本厚厚的《牛津高阶词典》放在桌角。她抬头看了陈默一眼,眼神里有安抚,也有无声的鼓励。
课是根本听不下去的。赵明讲得磕磕巴巴,显然还没从这场风波里缓过神。底下更是群魔乱舞,睡觉的、玩手机的、传纸条的、小声聊天的,嗡嗡声不绝于耳。厕所里冲水的声音时不时来个高音伴奏。
陈默强迫自己盯着黑板上的受力分析图,但那些粉笔字在视线里扭曲模糊。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头皮屑混着汗黏在指缝里。就在这时,他下意识地启动了那种「视觉」——目光扫过混乱的教室。
「文化课潜力:11%」,「沉迷网游风险:极高」,「早恋影响专注度:中」……一个个或灰暗或闪烁警告的数字和标签漂浮在那些同学头顶。他又看向讲台上紧张得额头冒汗的赵明:「教学经验:匮乏」,「课堂掌控力:弱」。
最后,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身边的林雪身上。她正专注地在笔记本上记着潦草的要点,侧脸线条柔和而认真。头顶的金色「北大潜力:92%」依旧是最亮眼的存在,但陈默的心却猛地一沉——那层笼罩其上的、近乎实质的灰色阴霾,比刚才更浓重了!而且,在阴霾的最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不祥的红色数字在跳动,像是接触不良的灯泡,一闪……又灭了,快得让他以为是错觉。
一股强烈的不安攥住了陈默的心脏。他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死死盯着林雪的头顶。没有红色数字。只有那浓得化不开的灰霾,和她微微蹙起的眉头下,略显苍白的脸色。
「咳咳……」林雪突然捂着嘴低低咳嗽了两声,肩膀微微颤抖。
「你……没事吧?」陈默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
林雪放下手,对他勉强笑了笑,摇摇头:「没事,有点着凉。」她的嘴唇没什么血色。
下课铃一响,林雪就迅速收拾好东西。「陈默,晚上……老地方?」她低声问了一句,没等他回答,就匆匆离开了教室,背影显得有些单薄。
「老地方」是教学楼顶楼一个废弃的小露台,堆着些破旧桌椅,但还算安静,视野也好,能看见远处城市的灯火。前世,那是陈默偶尔躲清静的地方,林雪是怎么知道的?
带着满腹疑虑和不安,陈默啃着从食堂买的、硬得像砖头的冷馒头,爬上了露台。林雪已经到了,正借着楼道里透出的微弱灯光,伏在一张稍微干净点的旧课桌上写写画画。她面前摊开的是陈默那份惨不忍睹的物理月考卷子。
「来了?」林雪抬头,递给他一个洗得发白的旧水壶,「喝点热水,你那馒头看着就噎人。」
水壶带着她手心的微温。陈默接过来,没喝,目光落在自己的卷子上。上面密密麻麻用红笔做了标注,哪里概念不清,哪里公式用错,哪里步骤跳跃,写得清清楚楚。林雪的字迹清秀有力,和她的人一样。
「你的基础……比我想象的还差一点。」林雪实话实说,但语气里没有鄙夷,只有一种就事论事的认真,「尤其是力学综合和电磁感应,完全是乱的。不过,」她话锋一转,指着卷子上唯一做对的一道中等难度选择题,「这道题选的思路是对的,说明你不是完全没天赋,只是欠了太多债。」
陈默看着那鲜红的叉和旁边细致的批注,一股久违的羞耻感涌上来,但随即被更强烈的决心压了下去。他抓起笔,拉过旁边一张瘸腿的椅子坐下,声音有点哑:「从哪开始?你说,我听。」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成了陈默记忆中从未有过的、痛苦又酣畅淋漓的战场。林雪像一台精准的解题机器,用最简洁清晰的语言,把那些晦涩难懂的知识点掰开揉碎。陈默则像一块干涸到龟裂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他全神贯注,汗水顺着鬓角流进衣领,在初春微凉的夜里蒸腾起白气。遇到卡壳的地方,他死死咬着笔杆,眉头拧成一个疙瘩,额头上青筋都隐隐跳动。
林雪也不催促,只是安静地等他思考,或者在他彻底走进死胡同时,用笔轻轻点一下关键处。
露台上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两人间或响起的低语。
「不对,这里受力分析漏了墙面对它的支持力。」
「这个公式适用条件是匀强电场,题目里不是……」
「动量守恒定律,系统合外力为零!你再看题目环境!」
时间在专注中流逝得飞快。当陈默终于凭借自己的力量,磕磕绊绊却完整地解出了林雪布置的一道中等偏上的力学综合大题时,一股巨大的、几乎让他战栗的成就感猛地冲上头顶!
他扔下笔,长长地、近乎贪婪地吸了一口带着凉意的夜风,才惊觉后背的校服衬衫已经被汗水完全浸透,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喉咙干得像要冒烟,他抓起那个旧水壶,仰头灌了几大口已经凉透的水,水流顺着下巴淌下来也顾不上擦。
「感觉……怎么样?」林雪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眼睛很亮,映着远处城市的灯火。
「像……像跑完了一场马拉松。」陈默喘着气,脸上却带着一种近乎亢奋的光,「但……爽!」他下意识地看向林雪,想分享这份突破的喜悦。
就在这一瞬间,他瞳孔骤缩!
在楼道昏暗灯光和远处霓虹交织的光影下,在林雪光洁的额头上方,那层浓重的灰色阴霾深处,之前一闪而逝的红色数字,再次清晰地浮现出来!这一次,它不再闪烁,而是像用鲜血书写般凝固在那里:
【死亡倒计时:179 天】
冰冷的数字,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息。
「不……!」陈默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破碎的惊叫,手一松,水壶「哐当」一声掉在水泥地上,凉水汩汩流出。
林雪被他吓了一跳,疑惑地看着他瞬间惨白的脸:「陈默?你怎么了?」
陈默浑身冰冷,血液似乎都凝固了。179 天?高考在 6 月 7 号,今天是……他疯狂计算着,距离高考还有不到 120 天!179 天之后是……9 月?她会在高考结束后的那个夏天……?
前世模糊的记忆碎片尖啸着冲击他的脑海——林雪好像确实是在他大学期间,听说因病休学了,后来……杳无音信!难道是因为……这个?!
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比前世猝死在病床上时更甚!他重生回来,难道是为了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向死亡?!
「你到底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林雪站起身,关切地走近一步。
就在这时——
「砰!!!」
露台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被一股巨力猛地撞开,狠狠砸在墙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刺眼的手电筒光柱像利剑一样劈开黑暗,直直地打在两人身上。
教导主任王秃子那张因为愤怒和某种扭曲的兴奋而涨成猪肝色的脸出现在门口,他身后跟着两个值班的保安。
「好哇!陈默!林雪!」王秃子那破锣嗓子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充满了抓到猎物的得意,「深更半夜!孤男寡女!躲在这种地方!你们在干什么?!啊?!简直伤风败俗!不知廉耻!给我抓起来!通知家长!开除!必须开除!」
手电筒的光晃得陈默睁不开眼,王秃子尖利的咆哮像针一样扎进他的耳膜。他下意识地想挡在林雪身前,身体却因为刚才的巨大冲击和恐惧而僵硬。
林雪的脸色在强光下白得像纸,她紧紧抿着嘴唇,手指攥住了校服下摆,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头顶那血红的【死亡倒计时:179 天】在刺眼的光线下,显得更加狰狞,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冰冷的绝望和滔天的怒火在陈默胸腔里疯狂交织、冲撞。
前世的窝囊,今生的污蔑,还有那悬在林雪头顶、滴答作响的死亡时钟……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5 直播审判
王秃子的咆哮和「开除」的威胁像冰水兜头浇下,反而让陈默从巨大的恐惧和眩晕中挣脱出来。他猛地向前一步,用自己的身体完全挡住了身后微微发抖的林雪,像一堵沉默的墙。
「王主任,」陈默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沙哑,在这剑拔弩张的寂静露台上格外清晰,「我们在补习物理。林雪同学在帮我讲题。仅此而已。」
「补习?讲题?放屁!」王秃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手电筒的光柱挑衅般地在陈默脸上晃了又晃,最后定格在散落着草稿纸和习题集的旧课桌上,「深更半夜跑到这种鬼地方补习?骗鬼呢!我看你们就是搞不正当男女关系!败坏校风!证据确凿!」他唾沫横飞,肥胖的手指几乎戳到陈默鼻尖,「林雪!亏你还是班长!年级前十!居然跟这种垃圾混在一起!你对得起学校的培养吗?!」
「王老师!」林雪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但异常清晰地响起,她从陈默身后走了出来,挺直了脊背,目光毫不退缩地迎向那刺眼的光柱,「我们就是在补习!陈默同学在努力,我在帮他!如果您不信,可以检查这些草稿纸!上面全是物理题!」
「草稿纸?」王秃子狞笑一声,一把抓过桌上几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看也不看就胡乱揉成一团,狠狠摔在地上,「谁知道是不是你们为了掩人耳目提前准备的!陈默这种作弊成性的垃圾,能写出什么好东西?!还有你林雪!我看你是被他灌了迷魂汤了!包庇作弊,现在又搞出这种丑事!我看你保送清华的资格也该重新审核了!」
「保送清华」四个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向林雪最在意的地方。她的身体晃了一下,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那双眼睛,死死地、带着一种近乎悲愤的倔强,瞪着王秃子。
陈默清晰地看到,她头顶那血红的【死亡倒计时:179 天】边缘,似乎渗出了一丝更深的、不祥的暗红。一股冰冷的暴戾之气瞬间席卷了他全身!污蔑他,他可以忍!但把脏水泼向林雪,用她最珍视的前程来威胁她,还加速那该死的死亡倒计时……
「王主任,」陈默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冻土层的风,他向前逼近一步,无视了那两个挡在前面的保安,目光如同淬了冰的锥子,死死钉在王秃子那张油腻的脸上,「您口口声声说我是垃圾,说林雪包庇。那请问,揭发李国栋贪污、揪出刘莉莉抄袭,维护学校风纪的人是谁?是您吗?还是您觉得,这些蛀虫被揪出来,让您这位教导主任脸上无光了?所以急着找替罪羊,想把我们也踩下去?」
王秃子被他眼中那股毫不掩饰的杀气和直指核心的质问噎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恼羞成怒地吼道:「反了!反了天了!给我把他们……」
「开除?可以。」陈默打断他,嘴角勾起一个冰冷到极致的弧度,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清晰地传遍整个露台,甚至可能传到了楼下,「但在开除我们之前,请王主任回答全校师生一个问题——!」
他猛地抬手,指向王秃子,手指像标枪一样笔直:
「去年全市高中教师职称评定,您提交的那份『省级优秀教师』荣誉证书复印件,编号是『省教优字第【2024】0387 号』!可据我所知,当年全省获此殊荣的教师名单里,根本就没有您王德贵的大名!您这份『荣誉』,是从哪个地摊上买来的?!」
死寂。
绝对的死寂。
连风声都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
王秃子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像被抽干了所有空气的气球,嘴唇哆嗦着,眼珠子惊恐地凸出来,死死盯着陈默,像是看到了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身后的两个保安也惊呆了,面面相觑,手电筒的光柱都歪到了一边。
林雪震惊地捂住了嘴,难以置信地看着陈默,又看看面如死灰、摇摇欲坠的王秃子。
「你……你……血口喷人!污蔑!这是污蔑!」王秃子终于从巨大的惊恐中找回一丝力气,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声音都劈了叉,「把他抓起来!快!抓起来送派出所!告他诽谤!」
「是不是诽谤,查一查档案就知道了!」陈默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锤,一下下砸在死寂的空气里,「或者,我们明天就请教育局纪委的同志来学校,当面查证?王主任,您敢吗?」
「我……我……」王秃子肥胖的身体像筛糠一样抖了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他那件不合身的西装后背。他指着陈默的手指抖得不成样子,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嚣张气焰。最终,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像被掐住脖子的鸡叫般的呜咽,两眼一翻,肥胖的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主任!」两个保安手忙脚乱地去扶。
露台上乱成一团。
陈默却看也没看晕死过去的王秃子。他弯腰,捡起地上被王秃子揉皱的草稿纸,仔细地、一张张抚平,叠好,塞进书包。然后,他转过身,看向身边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亮得惊人的林雪。
露台外的城市灯火,在她眼中映出细碎的光芒。
「没事了。」陈默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异常坚定,「我们走。」
王秃子被紧急送去了医务室,他那份「省级优秀教师」证书的真伪疑云,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重磅炸弹,瞬间引爆了整个七中。教导处暂时瘫痪,针对陈默和林雪的「深夜处分」自然不了了之。高三(12)班,这个曾经的「垃圾场」,也因为陈默掀起的风暴和紧随而来的全市第三次模拟考,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带着压抑躁动的安静。
陈默彻底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刷题机器。厕所的恶臭?屏蔽!周围的噪音?屏蔽!黄毛和篮球男偶尔投来的阴冷目光?无视!他所有的感官和精力,都榨干在了那堆小山一样的习题和试卷里。
他的潜能值视觉成了最残酷也最有效的工具。他能清晰地「看到」自己卡在某个知识点的瓶颈:「力学综合瓶颈:需强化能量-动量关联应用」、「电磁感应薄弱:法拉第定律与楞次定律综合应用生疏」。这些冰冷的标签,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逼迫他一遍遍地去冲击,去啃那些最硬的骨头。
林雪依旧在他身边。她似乎更安静了,脸色总是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倦意,偶尔会用手轻轻按着太阳穴。陈默的心每天都揪紧着,他疯狂地在所有能找到的医学书籍和资料里搜寻,但「死亡倒计时」像一把悬顶之剑,没有任何线索能让他抓住一丝希望。他只能更加疯狂地学习,仿佛只有把自己填满,才能暂时压住那噬骨的恐惧。他头顶的【三本潜力:3%】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断跳动的数字:【一本潜力:65%】…【72%】…【79%】…每一次微小的提升,都伴随着无数个不眠之夜和耗尽最后一滴心神的演算。
三模考试那天,天空阴沉得像一块脏抹布。
陈默坐在安静的考场里,听着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闻着淡淡的油墨味,心情却异常平静。试卷发下来,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题目。潜能值视觉瞬间启动,如同最高效的扫描仪,将题目难度、知识点关联、自身掌握度清晰地反馈到脑海。
他落笔,不再有丝毫犹豫和卡顿。思路像被彻底疏通的河道,顺畅地奔涌而出。公式、推导、计算……前世社畜生涯锻炼出的抗压能力和精准度,与今生豁出性命的积累,在这一刻完美融合。他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周围的一切,眼中只剩下题目和笔下流淌出的答案。
当最后一科的结束铃声响起,陈默放下笔,揉了揉因为高度集中而酸痛无比的手腕,长长地、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身体像是被掏空,却又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填满。
几天后,成绩公布。
高三(12)班的破旧教室里,前所未有的安静,连厕所冲水的声音都显得小心翼翼。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刚被赵明贴在墙上的年级大榜。
第一名:林雪,总分:721。
第二名:陈默,总分:698。
……
死寂被瞬间打破!如同冷水滴进滚油!
「我操!698?!」
「年级第二?!陈默?!」
「这他妈……开挂了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上次他还两百名开外呢!」
惊呼声、质疑声、倒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黄毛和篮球男像被施了定身法,张着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看着榜单上那个刺眼的「陈默」和「698」,仿佛看到了外星人入侵。
赵明站在讲台上,表情复杂到了极点,看着坐在前排、面无表情的陈默,又看看旁边脸色苍白却带着淡淡欣慰笑容的林雪,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就在这时,教室门被猛地推开!
消失了近一个月的李国栋,竟然回来了!他看起来憔悴了不少,眼袋深重,金丝眼镜后的眼神不再是虚伪的温和,而是充满了怨毒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他死死地盯着榜单上「陈默 698」那几个字,像要把它们烧穿!
「假的!都是假的!」李国栋突然爆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指着陈默,手指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他作弊!他一定又作弊了!一个(12)班的垃圾!能考 698?!骗鬼呢!上次月考就是抄的!这次手段更高明了是吧?!说!你是怎么偷到题的?!」
他像一头失控的野兽,几步冲到陈默桌前,一把抓起陈默桌面上摊开的错题本就要撕!
「李老师!你干什么!」林雪猛地站起来,挡在陈默身前,声音因为愤怒而拔高。
「干什么?!」李国栋狞笑着,一把推开林雪(林雪踉跄了一下,被陈默眼疾手快地扶住),将错题本狠狠摔在地上,对着闻讯赶来的其他老师和越来越多的围观学生,歇斯底里地吼道:
「我举报!高三(12)班学生陈默,在本次三模考试中存在重大作弊嫌疑!我要求!立刻!马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对他进行重新测试!全程录像!直播!让全市人民都看看,这个靠作弊上位的骗子是怎么被戳穿的!如果他没有作弊……」他猛地顿住,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陈默,一字一句,如同诅咒,「我李国栋!立刻辞职!滚出教育界!永不录用!」
「但如果他作弊了……」李国栋的嘴角咧开一个扭曲的、充满恶意的笑容,「陈默!林雪!你们两个!立刻开除学籍!永不翻身!」
整个楼层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李国栋这疯狂的赌注惊呆了。
陈默扶着脸色苍白、身体微微发抖的林雪,能感觉到她指尖的冰凉。他看着李国栋那张因嫉恨而彻底扭曲的脸,看着周围那些或怀疑、或震惊、或等着看好戏的目光,一股冰冷的火焰在胸腔里静静燃烧起来。
他轻轻拍了拍林雪的手背,示意她别怕。然后,他抬起头,迎向李国栋疯狂的目光,脸上没有任何愤怒,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走廊里:
「好。直播重考。现在,立刻,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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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电视台的新闻采访车呼啸着开进了七中校园。教导处临时腾出的会议室里,架起了三台高清摄像机。得知消息的各路记者、自媒体博主蜂拥而至,长枪短炮对准了会议室门口。整个事件,因为「前科学生」、「年级第二」、「教师实名举报」、「直播赌前程」这些极具爆点的元素,瞬间引爆了网络。
会议室被临时改造成了考场。正中央孤零零地摆着一张课桌,一把椅子。陈默平静地走进去,坐了下来。摄像机冰冷的镜头如同无数只眼睛,聚焦在他身上。
李国栋像监考幽灵一样,脸色铁青地站在角落里,眼神阴鸷。王秃子称病没来,教导处由一位副校长坐镇,脸色凝重。赵明和几个其他科目的老师被紧急拉来当「陪审」。林雪被拦在了门外,只能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焦急担忧地望着里面。
「开始吧。」副校长沉声道。
一份全新的、密封的、难度远超三模的高考冲刺卷被当众拆开,放在陈默面前。试卷涵盖了语数外物化生六科精华难题,题量巨大,要求在两个小时内完成。
倒计时开始!
整个会议室,整个校园,乃至无数守在手机、电脑前观看直播的网友,都屏住了呼吸。
陈默拿起笔。
没有片刻犹豫,没有一丝停顿。笔尖落在纸上,发出稳定而急促的沙沙声,如同密集的鼓点。选择题,扫过题干,答案几乎瞬间浮现,选项被迅速填涂。填空题,复杂的公式推导在草稿纸上留下简洁有力的轨迹,答案被精准填入。解答题,思路清晰,步骤严谨,逻辑链条环环相扣。
他的速度太快了!快得不像是在思考,更像是在誊写早已烂熟于心的答案!
监控屏幕前,一位被请来现场监督的市重点高中物理特级教师,看着陈默笔下流畅无比地解决掉一道他准备用来压轴的、涉及相对论初步思想的近代物理综合题时,惊得摘下了眼镜,凑近屏幕仔细看,喃喃道:「这思路……太漂亮了!完全跳出了常规解法!」
数学老师看着陈默用一种极其巧妙、教科书上都没有的代数变换瞬间瓦解了一道数列不等式压轴题,眼睛瞪得溜圆。
李国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冷汗顺着鬓角滑落。他死死盯着陈默,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慌乱,一丝作弊的迹象,但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种近乎冰冷的专注和……一种让李国栋心底发寒的绝对掌控感!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会议室里安静得只剩下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和摄像机的轻微电流声。
一小时四十五分钟。
陈默放下了笔。
他平静地拿起试卷,检查了一遍姓名和考号,然后站起身,在全场死寂和无数道震惊、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走到讲台前,将试卷递给了那位同样处于震撼中的副校长。
「我答完了。」
四个字,像惊雷炸响!
「不可能!」李国栋失态地尖叫起来,冲过去就想抢试卷,「他肯定用了什么高科技……」
「够了!李老师!」副校长厉声喝止,他拿起试卷,手都有些微微发抖。几位监考老师立刻围了上来,现场批改!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淌。摄像机忠实地记录着一切。
语文:选择题全对。古文翻译精准。作文(关于「逆流而上」)立意深刻,文采斐然。
数学:满分。
英语:客观题全对,作文流畅地道。
物理:满分。
化学:接近满分(一处计算失误)。
生物:满分。
总分:726 分。比三模的 698,高了整整 28 分!甚至超过了林雪三模的 721!
「经现场监督组确认,」副校长深吸一口气,面对镜头,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和一丝颤抖,「考生陈默,本次重考成绩真实有效!总分 726 分!不存在任何作弊行为!」
「轰——!」
会议室内外,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声浪!掌声、惊呼声、难以置信的议论声几乎要掀翻屋顶!门外的林雪捂住了嘴,眼泪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但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充满了巨大的喜悦和骄傲!
直播弹幕彻底疯了!
「卧槽!真神了!」
「两个小时 726?这还是人吗?!」
「打脸!教科书级的打脸!」
「李国栋出来受死!」
李国栋面如死灰,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踉跄着后退,撞在墙上,金丝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眼神涣散,嘴里无意识地喃喃:「不可能……这不可能……」
就在这时,陈默动了。
他没有看失魂落魄的李国栋,也没有理会沸腾的人群和闪烁的镜头。他径直走到会议室门口,拉开了门。
门外,是泪流满面却笑得无比灿烂的林雪。
所有的喧嚣仿佛在这一刻远去。陈默看着林雪,看着她头顶那依旧刺眼的「死亡倒计时:179 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但他脸上,却缓缓露出了一个重生以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带着温度的笑容。
他伸出手,不是拥抱,而是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动作笨拙却无比轻柔。
林雪看着他,泪水依旧在流,笑容却越来越大。她突然从随身的书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印着清华大学校徽的、深紫色的硬壳信封,郑重地、带着一种托付般的力量,递到陈默面前。
信封被她的手指捏得有些发皱。
「陈默,」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无比清晰,穿透了所有的嘈杂,清晰地传进陈默的耳朵里,也通过麦克风,传到了每一个观看直播的人耳中:
「这是我的,清华『丘成桐数学科学领军人才培养计划』保送录取通知书。」
她顿了顿,迎着陈默震惊的目光,也迎着无数道聚焦的镜头,那双含泪的眼睛里,闪烁着星辰大海般的光芒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保送的是……数学系。」
「陈默,我在清华……」
「等你。」
6 血与光
最终章:血与光。
高考前三天,林雪倒下了。
就在陈默顶着厕所隔壁的恶臭,把最后一道解析几何的刁钻变式题啃下来,头顶的「清北潜力」终于艰难地爬到 89% 的时候,隔壁桌传来一声压抑的惊呼和重物倒地的闷响。
「林雪!」
陈默猛地回头,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
林雪趴倒在堆满试卷的课桌上,半边脸颊贴着冰凉的桌面,嘴唇是吓人的灰紫色。那本厚厚的《牛津高阶词典》滑落在地,摊开的书页被窗外漏进来的风吹得哗哗作响。她纤细的手指还保持着握笔的姿势,指尖却是一片死白。
「林雪!醒醒!林雪!」陈默几乎是撞开桌椅扑过去的,声音嘶哑得变了调。他颤抖着手去探她的鼻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她额头滚烫,皮肤下却透着一股渗人的凉意。
「叫救护车!快!」陈默冲着吓傻的黄毛和篮球男咆哮,那眼神里的凶戾让他们连滚带爬地冲出了教室。
救护车刺耳的呜咽声撕裂了七中死寂的黄昏。陈默紧紧握着林雪冰凉的手,坐在飞驰的车厢里,目光死死锁在她苍白如纸的脸上。他疯狂地启动着那种「视觉」,在她头顶疯狂地搜寻。
【死亡倒计时:12 天】!
那血红的数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尖叫!旁边,代表北大潜力的金色【92%】早已黯淡无光,被一层浓稠得化不开的、带着死亡气息的黑灰色彻底笼罩。但在那绝望的黑色边缘,极其微弱地、顽强地闪烁着几缕几乎看不见的金色丝线,像风中残烛,指向一行比蚊蚋还小的字:
【生机微芒:维甲酸金丸+砒霜银粉,融于髓,需命符相合者予之。】
维甲酸?砒霜?命符相合?骨髓?!
陈默的脑袋「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击中!前世零星的医学知识碎片和那些为了林雪疯狂翻阅的医学书籍瞬间在脑海里碰撞!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M3 型!维 A 酸联合砷剂治疗!需要 HLA 全相合的骨髓移植!
生机!这是唯一的生机!
救护车冲进市人民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白炽灯冰冷的光线下,医生和护士推着移动病床在走廊里狂奔,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尖锐刺耳。林雪被迅速推进了抢救室。
「家属!谁是家属?」一个戴着口罩、眼神疲惫的中年医生拦住浑身是汗、校服上沾着粉笔灰和污渍的陈默。
「我!我是她同学!」陈默声音嘶哑,像砂纸摩擦。
「同学不行!通知她父母!病人情况非常危险,急性白血病,M3 型!拖太久了!随时可能……」医生的话没说完,但眼神里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已经说明了一切。
「医生!用维 A 酸!加三氧化二砷!静脉滴注!是不是?!」陈默猛地抓住医生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对方的白大褂里,眼睛赤红,像濒死的野兽。
医生猛地一愣,惊疑地看着眼前这个狼狈不堪、眼神却锐利得像刀锋的高中生:「你……你怎么知道?这是目前最前沿的方案,但风险很大,而且……」
「而且需要骨髓移植!HLA 全相合!是不是?!」陈默打断他,语速快得像机关枪,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找!你们数据库里有没有匹配的?!快找!」
医生被他的气势慑住,下意识地回答:「正在查!但全相合概率极低,尤其是这种罕见的……」他话音未落,抢救室的门猛地被推开,一个护士探出头,声音急促:「张医生!病人出现 DIC(弥散性血管内凝血)征兆!血压骤降!」
医生脸色大变,再顾不上陈默,转身冲了进去。
冰冷的金属长椅,陈默像一尊石像般坐着。医院走廊的灯光惨白,照着他额角暴起的青筋和紧抿到发白的嘴唇。林雪头顶那【死亡倒计时:11 天】像催命符一样悬着。
潜能值视觉!对!数据库!他猛地闭上眼,将所有的意念疯狂地集中!视野像失控的雷达,穿透冰冷的墙壁,扫过医院庞大的电子病历系统……海量的数据洪流般冲击着他的意识,头痛欲裂!他死死咬着牙,口腔里弥漫开浓重的铁锈味,汗水浸透了后背。
过滤!筛选!HLA 配型……全相合……
一个名字,一个让他血液瞬间冻结的名字,如同黑暗中浮现的恶鬼,清晰地跳了出来——周正海!
那个前世将他辛苦三年的项目据为己有,又在他劳累病倒后一脚踢出公司,间接导致他陷入债务深渊、最终猝死在出租屋的仇人老板!那个道貌岸然、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
命运竟如此荒谬而恶毒!唯一能救林雪命的人,竟是前世将他推入深渊的仇敌!
恨意如同岩浆般在胸腔里翻涌、咆哮!几乎要将他烧成灰烬!他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把那个混蛋撕碎!
但林雪灰败的脸,她微弱的气息,头顶那刺目的【11 天】……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救她。只有他能救她。
陈默猛地睁开眼,赤红的眼底只剩下孤注一掷的疯狂。他摸出那个破旧的、屏幕碎得像蜘蛛网的二手手机,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却无比精准地拨通了一个他以为自己死也不会再打的号码——前世周正海那个贴身心腹的私人电话。
「喂?」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谨慎而油腻的声音。
「告诉周正海,」陈默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冻原的风,每一个字都淬着冰,「他三年前在『宏远地产』项目上做的假账,转移出去的那笔两千三百万,原始凭证的扫描件,连同他贿赂国土局李科长的录音,都在我手里。不想这些东西明天出现在纪委和头条上,明天上午九点,带着他的骨髓配型报告,滚到市人民医院血液科来。过期不候。」
说完,不等对方反应,陈默直接掐断了电话。手机屏幕上裂开的纹路,像他此刻布满裂痕却异常坚固的心。他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无声地剧烈耸动。走廊尽头传来压抑的、野兽般的呜咽。
高考第一天,语文。
作文题目:《逆流而上的光》。
考场里一片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陈默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玻璃,在他摊开的作文答题卡上投下明亮的光斑。他握着笔,指尖冰凉。
监考老师背着手,慢悠悠地踱步,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停在陈默桌边,习惯性地扫了一眼考生的卷面。当他的目光落在作文答题卡上时,眉头猛地拧成了一个疙瘩。
没有工整的议论文结构,没有引经据典的论据。满眼都是……故事?
「同学!」监考老师严厉地敲了敲陈默的桌面,声音尽量压低,却足以引起周围考生的侧目,「你在干什么?高考作文写小说?胡闹!你要认真点啊!」说着,墙面的时钟也逐渐指向了考试的终点。
就在铃声响起的刹那!
陈默猛地抬起头!那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眼底深处却燃烧着一种近乎非人的冷静火焰!他没有争辩,没有哀求,甚至没有看监考老师一眼。在对方惊愕的目光中,他放下那张写满了字的答题卡,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猎豹,猛地从座位上弹起!
「哎!你干什么?!拦住他!」监考老师失声尖叫!
陈默撞开试图阻拦的另一位老师,像一阵旋风般冲出教室!走廊里回荡着他狂奔的脚步声,急促、沉重,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他目标明确——走廊尽头挂着「广播室」牌子的房间!
广播室的门紧闭着。里面隐约传来广播员调试设备的电流声。
陈默没有丝毫犹豫,后退两步,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脚踹在门锁的位置!
「砰!!!」
一声巨响!劣质的门锁应声崩裂!木屑飞溅!
广播室里,戴着耳机的年轻广播员吓得尖叫一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陈默像一尊煞神般闯了进去,无视了广播员惊恐的眼神。他一把推开呆若木鸡的广播员,扑到控制台前,精准地找到了全校广播的开关,猛地推了上去!同时,一把扯过桌上的麦克风!
刺耳的电流啸叫声瞬间传遍了七中的每一个角落!所有教室的喇叭都发出了尖锐的噪音!
「全体师生!全市的考生!听着!」陈默嘶哑的、带着剧烈喘息的声音,通过麦克风,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每一个考场,每一个角落,也通过闻讯赶来、架在门口的媒体摄像机,传向了网络!
他根本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无视了门外冲进来的保安和老师,无视了镜头,他死死盯着手里那张被汗水浸得发皱的答题卡,用尽生命所有的力气,对着麦克风吼了出来,像是在向整个世界宣读一份血写的战书:
「这不是小说!这是一个正在发生的、关于生命和光的故事!」
「她叫林雪!她就躺在市人民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她的血快流干了!她的时间只剩下最后几天!」
「救她的药!不是仙丹!它由两部分组成——一种像太阳一样金色的药丸!和一种像月光一样冰冷的银色粉末!它们必须一起,通过血脉,流进她的骨髓深处!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她需要火种!需要另一个生命深处、和她灵魂最深处那串神秘密码完全契合的人,献出骨髓里沉睡的火种!点燃她的生命!」
「光!逆流而上的光!」陈默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泣血的悲怆和撼动人心的力量,「这束光不在试卷上!不在考场里!它在每一个愿意倾听的生命里!在每一个能读懂这份求救信号的人心里!」
「救救她!救救那束……快要被黑暗吞没的光——!!!」
他的吼声,如同受伤孤狼最后的悲鸣,在电流的噪音中戛然而止。保安终于冲上来,粗暴地夺走了他手里的麦克风,将他死死按在了控制台上。答题卡飘落在地,被无数只脚踩踏。
陈默的脸被挤压在冰冷的控制台面板上,嘴角磕破了,渗出血丝。但他却咧开嘴,无声地笑了,笑得像个疯子。因为他眼角的余光,清晰地看到,一台对准他的摄像机屏幕里,映出一个坐在电视机前、穿着白大褂、头发花白的老者,正震惊地推开了手里的茶杯,指着屏幕,嘴唇激动地翕动着。
清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是在几周后一个闷热的下午送达的。
深紫色的硬壳信封,烫金的校徽,厚重得像是命运的馈赠,也沉重得像一块墓碑。快递员把它交到陈默手上时,他正蹲在市人民医院血液科走廊的角落里,就着白开水啃一个冷硬的馒头。
信封很漂亮。他粗糙的手指在烫金的「清华大学」四个字上摩挲着,留下一点汗渍和油污。
病房里,林雪刚刚做完第二次化疗。头发几乎掉光了,瘦得脱了形,苍白得像一个易碎的瓷娃娃,安静地躺在层流床的无菌罩里,只有旁边心电监护仪上微弱起伏的绿色线条,证明她还活着。她头顶的【死亡倒计时:5 天】,像一把滴血的匕首。
无菌舱已经准备好。周正海的骨髓配型报告显示——全相合。那个虚伪的混蛋,在巨大的恐惧和把柄的威胁下,最终屈服了。手术定在三天后。但高达四十万的手术押金和后续治疗费用,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
陈默的父母是普通的工人,砸锅卖铁也只凑了五万。林雪家更是早已掏空。催缴单像雪片一样飞来。
陈默低头,看着手里那封象征着最高学府、也象征着他和林雪共同梦想的信封。他想起露台上她递给他水壶的微温,想起她批注试卷时认真的侧脸,想起她在王秃子面前挺直的脊背,想起她在直播重考后递给他保送书时含泪带笑的眼睛……
他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撕开了那封录取通知书的封口。
里面是印制精美的录取信,还有一张需要去银行缴费的学费通知单。
陈默面无表情地把那张薄薄的、价值连城的录取信抽了出来,看也没看,连同那个深紫色的漂亮信封一起,慢慢揉成了一团,塞进了旁边的绿色医疗垃圾桶。
然后,他拿着那张缴费通知单,站起身,走到护士站。
「这个,」他把单子放在冰冷的台面上,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清华的学费通知单。帮我问问,外面那些收二手书的贩子……或者别的什么人,这东西,能抵押换多少钱?我要现金。今天就要。」
陈默的行为已经近乎疯癫,护士惊愕地看着他,又看看垃圾桶里那团刺眼的深紫色,再看看眼前这个少年布满血丝却异常平静的眼睛,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陈默头顶,那曾经代表无限可能的【清北潜力:99%】的金色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剧烈地闪烁了几下,最终彻底熄灭,湮灭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行冰冷、绝望、触目惊心的血红色新数据:
【生存潜力:3%】
走出医院大门,炽热的阳光晃得陈默眼前发黑。他口袋里揣着用清华录取书抵押借贷来的、薄薄一沓还带着油墨味的钞票,像揣着一块烧红的烙铁。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住院部大楼林雪病房的窗户,然后转身,朝着长途汽车站的方向走去。他联系了一个在南边电子厂打工的远房表哥,那边缺人,工资日结。
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每一步,都像踩在破碎的梦想和未干的鲜血上。
就在他即将走出医院大门,汇入车水马龙的街道时——
「陈默——!!!」
一声嘶哑、虚弱、却带着撕裂一切阻隔的尖叫声,如同濒死天鹅的哀鸣,猛地从他身后传来!
陈默浑身剧震,霍然回头!
医院大门口,刺眼的阳光下,一个穿着蓝白条病号服、光着头、瘦得几乎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身影,正踉踉跄跄地冲出来!是林雪!她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不知怎么挣脱了护士,甚至拔掉了手背上的输液针头!细细的血珠顺着她苍白的手腕往下淌,在蓝白条的病号服上洇开一小朵刺目的红花!
她跑得那么急,那么不稳,仿佛下一秒就要摔倒。赤着脚踩在滚烫的水泥地上也浑然不觉。她死死地盯着陈默,那双曾经清澈如泉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和一种毁天灭地的绝望!
「陈默!你给我站住——!!!」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喊着,声音劈裂在燥热的空气里。
她像一枚被绝望发射出的炮弹,跌跌撞撞地冲到陈默面前,在他惊愕的目光中,用那只还在流血的手,颤抖着、却无比凶狠地从自己病号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是那份清华大学的录取信!
不知她用了什么方法,竟从垃圾桶里把它翻找了出来!那张精美的纸已经被揉得不成样子,沾满了污渍,边缘还沾染着她手背上蹭到的、已经干涸发暗的血迹!
林雪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像破风箱一样起伏,脸色白得透明,仿佛随时会碎裂。她看着陈默,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混合着汗水,汹涌地滚落。她举起那张染血的、皱巴巴的录取信,用尽生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地、重重地拍在陈默的胸口!纸张拍击在骨头上的声音,沉闷得让人心碎。
「要死……一起死!」
「要读……一起读——!!!」
她嘶吼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撕裂的肺腑里挤出来的血沫!吼完,她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身体猛地一软,直直地向后倒去!
「林雪——!」陈默肝胆俱裂,扔掉手里装着可怜钞票的塑料袋,疯了一样扑上去,在她摔倒在地之前,用尽全力抱住了她轻得像羽毛的身体。
染血的录取信,飘落在滚烫的地面上。
7 香樟的答案
尾声:香樟的答案。
五年后。北京。中关村,国家生命科学研究院。
明亮的报告厅座无虚席,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高级香氛混合的奇特味道。巨大的屏幕上,正展示着一组复杂到令人目眩的基因序列图和显微镜下的细胞动态影像。
「……因此,基于 CRISPR-Cas9 系统的精准编辑,结合我们团队发现的『L-X』诱导因子,能够实现对造血干细胞中特定致病基因的永久性沉默和功能性修复。在针对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 M3 型的临床试验中,首批十位受试者,五年无病生存率达到百分之百……」
聚光灯下,穿着合体黑色西装、身形挺拔的青年学者,声音平稳有力,带着一种历经千帆后的沉静。他眉宇间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和戾气,沉淀下深邃的锐利。只有细看,才能发现他握着激光笔的手指指节处,有一道陈旧的、不太明显的疤痕。
他是陈默。最年轻的「未来科学大奖」医学奖得主,诺奖呼声最高的华人学者之一。
台下掌声雷动,闪光灯此起彼伏。记者们高举着话筒。
「陈默博士!请问是什么驱使您选择攻克白血病,尤其是 M3 型这个方向?」一个金发碧眼的女记者抢到提问机会。
陈默的目光,越过攒动的人群和刺眼的灯光,落在了报告厅中间靠前的一个位置上。
那里坐着一个穿着米白色长裙、长发柔顺地挽起的女子。她微微仰着头,专注地看着台上,侧脸在灯光下莹润美好,完全看不出曾经被病魔摧残的痕迹。阳光透过报告厅巨大的落地窗洒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她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设计简洁的铂金戒指。
陈默的目光与她温柔含笑的眼眸在空中交汇。他清晰地看到,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方,曾经代表着死亡的血红数字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行散发着宁静、永恒光芒的淡金色小字:
【生命状态:∞】
一股温暖而汹涌的浪潮瞬间淹没了陈默的心房。他深吸一口气,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提问的记者,也看向台下无数期待的眼睛。
他微微勾起唇角,那笑容里,有释然,有沉重,更有一种穿越时光的温柔。他靠近话筒,低沉的声音通过音响传遍整个大厅,清晰地落在每个人的耳中:
「为了改写一道题的答案。」
「很多年前,在一个飘着香樟树气味的夏天,有个女孩躺在病床上,气息微弱地问我……」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哑,目光再次投向台下那个温婉的身影,仿佛穿透了五年的时光,看到了那个绝望而炽热的夏天:
「『陈默,为了我……毁掉你自己,值得吗?』」
「今天,站在这里,」他举起手,指向大屏幕上那代表着生命奇迹的璀璨基因图谱,声音陡然变得坚定而有力,「我想,这就是我的答案。」
报告厅内,一片寂静。随即,比之前更热烈、更持久的掌声,如同潮水般轰然响起,淹没了窗外北京的喧嚣。
香樟树的气味,仿佛穿越了时空,幽幽地弥漫开来。
8 刻在基因里的夏天
隐藏结局:刻在基因里的夏天。
报告厅山呼海啸的掌声终于渐渐平息。闪光灯像夏夜躁动的萤火虫,追逐着陈默走下讲台的身影。应付完几个难缠的记者,他略显疲惫地推开自己那间位于研究院顶楼、堆满论文和基因图谱的办公室门。
一股熟悉的、带着暖意的鸡汤香味瞬间驱散了空气里冰冷的消毒水味。
「妈非让我送来的,说你这几天肯定又忘了吃饭。」林雪正背对着他,小心翼翼地把一个沉甸甸的保温桶放在被文献淹没的办公桌上。她穿着柔软的米白色羊绒衫,长发松松挽起,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给她周身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反射着一点温润的光。
陈默紧绷的神经像被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拂过,无声地松弛下来。他走过去,从后面轻轻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顶,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淡淡的、混合着阳光和草药清香的温暖气息。她的身体温暖而真实,隔着羊绒衫能感受到平稳的心跳。他闭上眼,清晰地「看」到她头顶那行散发着永恒宁静的淡金色小字:【生命状态:∞】。这是他用无数个不眠之夜和毕生心血换来的神迹。
「累了吧?先喝点汤……」林雪侧过脸,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话却顿在了半空。
她看见陈默的身体瞬间僵住了。他环在她腰间的手臂肌肉骤然绷紧,目光死死地钉在办公桌一侧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那上面正运行着一个复杂的基因序列分析程序,密密麻麻的碱基字母(A、T、C、G)如同微缩的星河般滚动着。
此刻,屏幕中央,一段被特殊算法高亮标红的基因序列正被不断放大、再放大。它的结构极其精妙,呈现出一种超越自然造物的规律性,像一段被精心编织的密码。
林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当那段被放大到极致的序列清晰地呈现在眼前时,她的呼吸也猛地一窒——
ATCGTTGAATTC【1999.06.07】CATG
那串嵌入在复杂碱基对中间的字符,清晰得刺眼——1999.06.07——正是他们当年高考的日期!是林雪被推进手术室的日子!是他们人生轨迹彻底打败的起点!
办公室里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只有电脑风扇发出细微的嗡鸣,和窗外偶尔掠过的飞鸟鸣叫。鸡汤的香味似乎也凝固了。
陈默像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原地,脸色在屏幕冷光的映照下显得异常苍白。他缓缓松开环着林雪的手,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伸向屏幕,仿佛要触摸那段冰冷的数字。
「这……这是……」林雪的声音有些发干,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悸,「在我的……基因里?」
陈默没有回答。他的大脑在疯狂运转,如同最精密的计算机,将五年来所有实验数据、林雪康复后的每一次复查记录、甚至回溯到骨髓移植手术的每一个细节,在脑海中疯狂地碰撞、筛选、关联!
突然,一个几乎被遗忘的、微小的细节,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猛地劈开了所有迷雾!
他猛地抓起林雪的左手!动作甚至带着一丝粗鲁。林雪被他吓了一跳。
陈默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她光洁的手腕内侧——那里,有一道极其细微的、几乎与皮肤纹理融为一体的、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白色旧疤痕。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广播室……那天,」陈默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的,带着一种惊涛骇浪般的震动,「我踹开门……门框崩裂……飞溅的铁屑……」
他的指尖带着滚烫的温度,轻轻抚过林雪手腕上那道几乎看不见的旧痕。然后,他猛地翻转自己的右手!
在右手虎口下方,指关节连接处,一道同样颜色浅淡、却更为深刻的旧疤痕暴露在阳光下。疤痕的形状有些扭曲,像是被什么尖锐粗糙的东西深深划过。
「铁屑……划伤了我的手……很深……流了很多血……」陈默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如同穿透时空的手术刀,死死盯着自己手上那道疤,「当时……混乱中……护士给你处理拔掉的针眼时……我的血……是不是……是不是滴进了你的伤口?!」
这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推测,让林雪也瞬间捂住了嘴,瞳孔因为巨大的震惊而放大!混乱的记忆碎片呼啸着涌回脑海——广播室门口刺眼的闪光灯,保安粗暴的拉扯,她被推搡时手腕的刺痛,护士匆忙按住她手背止血的棉签,还有……混乱中似乎溅落在棉签上的一滴……不属于她的、温热的深红……
一股电流般的战栗瞬间窜遍陈默的全身!他不再犹豫,一把抓起桌上一支用于标记样本的特制紫外线笔,拧开,幽蓝的光束射出。他深吸一口气,将光束对准自己右手那道陈旧的疤痕,缓缓照射下去!
一秒,两秒……
在幽蓝光线的映照下,奇迹发生了!
那道原本平淡无奇的浅白色疤痕下,皮肤深处,竟隐隐浮现出极其繁复、细密的纹路!它们并非伤痕的增生组织,而是一种……仿佛天然生长在血肉里的、散发着极微弱淡金色光芒的奇异纹路!这些纹路相互交织、延伸,最终在疤痕的中心位置,汇聚成几个清晰、稳定、如同古老图腾般的微小符号——
【生命链接载体:林雪】
「嗡——!」
陈默的耳边仿佛响起了一声洪钟大吕!所有的谜题在这一刻轰然贯通!
当年那滴混入林雪伤口的血!他携带的、因重生而变异的「潜能值」视觉的某种未知本质……在林雪接受周正海骨髓移植、身体处于最脆弱也最开放的重塑状态时……如同找到了宿主的共生体……竟然……竟然通过那微小的伤口,悄然融入了她的造血系统,成为了她基因深处的一部分!这神秘的编码,不仅守护着她度过了排异反应,更在漫长的岁月里,与她的生命彻底共生共存!甚至……记录下了那个改变一切的日期!
林雪早已泪流满面。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小心翼翼地、带着无限的珍重和一种近乎朝圣般的敬畏,轻轻抚上陈默手背上那在紫外线下熠熠生辉的淡金色纹路。温热的泪水滴落在他的皮肤上,也滴落在那些神秘的符号上。
窗外,一株高大的香樟树在初夏的风里沙沙作响,浓密的绿叶在阳光下闪烁着油润的光泽,散发出阵阵清幽而熟悉的香气。这香气仿佛穿越了五年的时光洪流,瞬间将两人带回了那个弥漫着消毒水、汗水和粉笔灰味道的夏天,带回了那间弥漫着绝望和微弱生机的病房。
林雪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望着陈默震惊而深邃的眼眸。她嘴角缓缓勾起,绽放出一个带着泪、却比阳光更灿烂的笑容,那笑容里,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命运交织的震撼,更有一种穿透岁月尘埃的了然与温柔。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陈默心中激起无尽的涟漪,清晰地盖过了窗外的风声和树叶的沙沙声:
「现在,换我守护你了。」
「用我的每一次心跳,用我的每一寸骨血。」
「直到……时间的尽头。」
淡金色的纹路在幽蓝光线下,如同拥有了生命般,无声地流淌着永恒的光芒。香樟树的香气,温柔地包裹着相拥的两人,如同命运最终写下的、最深情的注脚。
更新时间:2025-07-07 06:09: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