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阴间KPI复活甲
>我叫操日子,职业阴间KPI催收员。
>春奈曼是我组长,绰号“活体榨汁机”。
>她电脑上总有已故欠债人的社交账号自动更新:“刚复活,速打钱!”
>直到我跟踪她到殡仪馆数据库,看见她将骨灰盒连上扫码器。
>她舔着U盘上的骨灰笑:“知道为什么复活率99%吗?骨灰导电性最好。”
>我颤抖着点开后台,我妈的借款协议下赫然写着:
>“紧急联系人:操日子。催收方案:情感勒索+虚拟复活。”
---
2 阴间催收员
我叫操日子。名字是爹妈随手安的,职业是生活硬塞的——“往生金融”金牌(自封)阴间KPI催收专员。干的活儿,简单说,就是把死人从坟里薅起来,逼他还钱。文雅点?叫“生命终点后的债务关系延续管理专家”。
往生金融大厦,十八层。空气里永远炖着一锅绝望。劣质空气清新剂盖不住汗臭、脚臭、隔夜外卖的臭味,还有几百个破锣嗓子吼出来的、千篇一律的威胁话术。头顶的灯光惨白,照得一张张人脸跟停尸房解冻失败的标本似的,油光里泛着青。
“喂!张伟家属吗?!你爹张伟欠的八万六,打算什么时候还?…什么?死了?死了就不用还了?!告诉你!阎王爷那儿我们也有分公司!他老人家托梦给我了,说张伟在下面没冥币花,正挨饿受冻呢!想让他好过点?打钱!账号发你短信了!…喂?喂?!操!”
我隔壁工位的“铁肺”老王,刚摔了电话,灌了口浓得发黑的隔夜茶,抹了把油汗,扭头冲我吼:“操日子!你他妈又垫底!组长刚在群里点名了!这个月再完不成,卷铺盖滚蛋!你那破房租交上了吗?”
我缩在油腻腻的电脑椅里,像只被踩扁的蟑螂。屏幕上,催收系统界面一片刺眼的红。通话时长、接通率、回款率…所有指标都在及格线下垂死挣扎。耳机里,刚挂断的电话,余音还在嗡嗡响。对方是个老太太,儿子车祸死了三个月,我还没开口,她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电话是被她邻居抢过去骂娘的。
“王哥…那老太太…儿子真没了…挺惨的…”我喉咙发干,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惨?!”老王眼珠子一瞪,唾沫星子喷我一脸,“谁他妈不惨?!你惨?我惨?春奈曼组长不惨?!她惨能当饭吃?!能还你信用卡?!操日子我告诉你!干我们这行,心软就是原罪!死了也得榨出二两油!懂不懂?!”
懂。我太懂了。干了一年,业绩永远垫底。不是嘴笨,是心硬不起来。每次对着那些刚死了爹妈儿女的家属,那句“人死债不烂”像块烧红的烙铁,卡在喉咙里,烫得我五脏六腑都疼。房租欠了仨月,催租的微信比催收电话还勤。信用卡账单像雪片,每一张都写着“逾期”和“法务通告”。日子?真他妈是“操”着过的。
“操日子!滚过来!” 一个冰冷、锋利、像手术刀片刮过玻璃的声音,穿透办公室的嘈杂,精准地扎进我耳朵。
是春奈曼。我的组长,往生金融十八层活着的传说,“活体榨汁机”。
我浑身一激灵,像被电打了一样从椅子上弹起来,差点带倒那杯早就凉透的、飘着可疑油花的速溶咖啡。心脏在肋骨后面疯狂打鼓。
春奈曼的独立玻璃间在办公室最里面,像一座水晶棺材。我低着头,小跑过去,隔着玻璃都能感受到里面渗出来的寒气。推开门,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混合着某种冷冽的香水味扑面而来,呛得我鼻子发酸。
她没抬头,背对着我,坐在一张巨大的人体工学椅上。椅子是血红色的,像凝固的血块。她穿着剪裁一丝不苟的黑色职业套裙,腰肢细得不盈一握,栗色的长发盘得一丝不乱,露出白皙得近乎透明的后颈。巨大的曲面屏占据了大半个桌面,幽蓝的光映着她半边侧脸,鼻梁高挺,嘴唇涂着近乎黑色的哑光口红,抿成一条冷酷的直线。
整个玻璃间一尘不染,文件摆放得像用尺子量过,连键盘鼠标都闪着无菌室器械般的冷光。跟我那狗窝似的工位,简直是两个世界。
“组…组长…”我声音发颤。
春奈曼没应声,只是伸出涂着黑色蔻丹的、纤长冰冷的手指,在触控板上轻轻一划。我面前的副屏上,立刻跳出了我那惨不忍睹的业绩曲线图,像一条濒死的蛇,在及格线下扭曲爬行。旁边还列着我本月接通的、寥寥无几的有效催收录音片段。
她终于缓缓转过椅子。
那张脸…很美。是那种毫无生气、精致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美。皮肤是常年不见阳光的冷白,眼窝深邃,眼珠是近乎纯黑的颜色,看人的时候没有任何温度,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倒映着你所有的卑微和不堪。嘴角微微向下撇着,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对弱者的轻蔑。
“操日子。”她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轻易穿透耳膜,扎进大脑,“解释一下。‘挺惨的’?这是你作为专业阴间KPI催收员的职业素养?”
我冷汗瞬间就下来了,后背的衬衫黏在皮肤上。“我…组长…那个客户,她儿子刚…”
“刚死三个月?”春奈曼打断我,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几乎没有弧度的笑,“三个月,足够尸体火化,骨灰入盒。也足够…我们做很多事情。”她的指尖在键盘上优雅地敲击了几下。
副屏画面切换。是我刚刚催收的那个老太太儿子的社交账号——一个叫“阿伟爱生活”的企鹅号。账号头像灰暗,签名写着“此号已故,有事烧纸”。
但就在下一秒!
那个灰暗的头像,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变成了在线状态!
紧接着,一条新的动态,如同鬼魅般,刷新在了空间主页上:
**【阿伟爱生活】:刚复活,信号不好!妈,别听那些催收的!我在下面托关系找了个好活儿,马上就能赚大钱还债!先给我转五千应急!卡号:6228********7777 速打!别问!急用!】**
动态后面,甚至还配了一个咧嘴笑的黄豆表情!
我张着嘴,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这…这他妈是怎么回事?!账号本人死了三个月了!骨灰都凉透了吧?!谁在用他的号发消息?!还他妈“刚复活”?!
春奈曼靠在血红色的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平坦的小腹上,黑沉沉的眼睛像看实验室小白鼠一样看着我,嘴角那丝冰冷的笑意加深了。
“看到了吗,操日子?”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冰冷磁性,“‘惨’?‘死了’?在往生金融,在阴间KPI系统里,没有‘死透’这个概念。只有…‘待激活’的资产。”
她纤细的手指点了点屏幕上那个咧嘴笑的黄豆表情。“只要骨灰盒还在,只要DNA信息还在数据库里躺着,只要…还有那么一点点执念或者贪念可以利用,”她的指尖划过屏幕,仿佛在抚摸一件珍贵的艺术品,“他们就能‘活’过来。为我们工作,为我们…创造价值。”
“这…这是…怎么做到的?”我声音干涩,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惧。
“科技赋能,情感杠杆,精准投放。”春奈曼报出三个冰冷的词组,像是在念产品说明书,“系统会分析死者生前的社交习惯、语言风格、人际关系网,尤其是…那些放不下的执念,或者亲友的软肋。然后,生成最符合逻辑、最能撬动情绪的‘复活’脚本。通过死者生前绑定的手机号、社交账号精准投放。效率,比你用那点可怜的同情心去磨嘴皮子,高出一百倍。”
她顿了顿,黑曜石般的眼睛锁住我惨白的脸:“你的问题,操日子,不是能力,是心态。你还在用活人的道德观去衡量死人的价值。记住,在这里,尸体是矿藏,骨灰是数据,眼泪…是润滑剂。我们要做的,就是高效开采,精准转化。”
她身体微微前倾,带来一股无形的压力:“这个‘阿伟爱生活’的账号,现在由你接管。后续的‘复活’跟进、情感施压、收款,全权负责。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业绩达标,留下。垫底…”她没说完,只是用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扫了一眼我磨得发亮的廉价皮鞋和皱巴巴的裤脚。
意思不言而喻:滚蛋。
我浑浑噩噩地退出那间冰冷的水晶棺材,回到自己散发着馊味的工位。老王的电话轰炸还在继续,唾沫横飞。我看着屏幕上那个亮着的“阿伟爱生活”企鹅头像,看着那条“刚复活,速打钱”的动态,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春奈曼的话像毒蛇一样钻进我的脑子:尸体是矿藏,骨灰是数据,眼泪是润滑剂…
我颤抖着手,点开催收系统的后台,找到了“阿伟爱生活”(本名张伟)的档案。死亡证明扫描件清晰可见。火化证明。墓地位置…还有一栏,标着【激活状态】:**已激活(AI托管)**。旁边有个小小的按钮:【查看激活日志】。
鬼使神差地,我点开了。
日志记录简洁而冰冷:
**【激活时间】:2023-11-05 14:28:15**
**【激活方式】:社交账号AI托管(强引导模式)**
**【激活依据】:**
**1. 关联手机号(母亲:李秀芬)近期频繁搜索“还阴债”、“托梦”关键词。**
**2. 死者生前有堵伯史,曾多次以“赚快钱”为由向母亲借款。**
**3. 母亲性格软弱,溺爱独子,存在强烈“赎罪”心理。**
**【激活脚本】:模拟“地下打工还债”情境,制造紧迫感,利用母亲愧疚心理。**
**【执行状态】:动态已发布。等待反馈。】**
我看着那一行行冰冷的分析,仿佛看到那个失去儿子的老太太,深夜捧着手机,一遍遍搜索着如何帮儿子“还阴债”的画面;看到她看到儿子账号“复活”,发来“地下打工还债”信息时,那种绝望中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的狂喜和不顾一切…
“操!”我低吼一声,一拳砸在油腻的键盘上!引来老王一个白眼。
畜生!都是畜生!这他妈比直接抢钱还下作!这是在啃噬死人骨头,吸食生者绝望!
巨大的愤怒和一种兔死狐悲的恐惧感攫住了我。春奈曼…她到底是什么人?她怎么能如此心安理得地操控这些?那个“激活依据”…她是怎么知道老太太搜了什么关键词的?她怎么对死者的黑历史了如指掌?还有那个“AI托管”…它藏在哪?靠什么“激活”?
一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钻进我的脑海:骨灰盒。
春奈曼说:“只要骨灰盒还在…”
她电脑屏幕上那个亮起的“阿伟爱生活”头像…是不是和那个装着张伟的骨灰盒…有什么物理上的联系?
这个念头让我不寒而栗。我必须弄清楚!否则下一个被“激活”的,说不定就是我自己那点可怜的良心,或者…更糟的东西!
3 数据地狱逃亡
往生金融大厦的地下三层,是禁区。通往“永恒净土”殡仪集团中央数据枢纽的专用通道入口,就隐藏在这里。厚重的铅灰色金属大门,冰冷得像银行金库,上面印着“往生金融 & 永恒净土联合数据中心 - 授权人员专用”的暗银色徽标。门禁是最高级别的掌静脉+虹膜+动态密码。
我像个幽灵,缩在消防通道拐角的阴影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空气冰冷刺骨,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和臭氧混合的味道,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类似电子元件发热的焦糊味?或者…骨灰的味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我快要被冻僵、被自己狂乱的心跳声逼疯的时候,通道尽头传来了清脆而规律的脚步声。
哒。哒。哒。
是春奈曼。
她依旧穿着那身剪裁完美的黑色套裙,外面罩了一件及膝的白色实验室外套,栗色长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露出光洁冰冷的额头。手里拎着一个看起来沉甸甸的银色金属手提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近乎机器人的精准和专注。
她走到那扇巨大的铅灰色金属门前,停下。没有多余动作,直接抬手,将手掌按在识别区。蓝光扫过。接着,她微微俯身,将眼睛对准虹膜扫描仪。红光闪烁。最后,她在旁边的密码键盘上快速输入了一长串复杂的字符。
“滴——嗡——”
沉重的金属大门发出低沉的嗡鸣,缓缓地向内滑开。门内泄出一片比外面更冷、更白、更刺眼的光线,隐约能看到里面排列着无数闪烁着指示灯的巨大黑色机柜。
春奈曼没有丝毫犹豫,拎着手提箱,迈着那种精确到厘米的步伐,走了进去。大门在她身后,无声无息地、沉重地合拢。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机会!
我像离弦的箭一样从阴影里窜出来!用尽毕生最快的速度冲到门前!大门紧闭,严丝合缝。怎么办?等她出来?鬼知道她要在里面待多久!
我的目光疯狂扫视着门框四周。没有缝隙。没有备用通道。只有门禁面板上方,一个不起眼的、印着“深瞳安防”LOGO的半球形摄像头,正闪烁着微弱的红光。
深瞳…又是深瞳!这个阴魂不散的科技公司!往生金融的催收系统,永恒净土的骨灰数据库…春奈曼的“AI托管”…背后都有深瞳的影子!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涌上来。难道就这么放弃?
不行!我脑子里闪过老太太李秀芬可能正颤抖着给那个“复活”的儿子账号转账的画面…闪过春奈曼那张冰冷精致的脸…一股邪火混合着孤注一掷的疯狂猛地窜起!
我掏出手机——那台屏幕碎裂、反应迟钝的便宜货。感谢贫穷,让我没换掉它。我飞快地打开一个隐藏极深的文件夹,里面躺着一个图标粗糙的APP——【信号狗】。这是以前一个被开除的黑客同事偷偷给我的,号称能短暂干扰特定频段的低端监控设备,效果堪怜,时间极短,而且风险巨大。
死马当活马医!我咬着牙,启动【信号狗】,将干扰频段对准那个深瞳摄像头!屏幕上一个简陋的进度条开始缓慢爬升…
十秒…二十秒…进度条爬到85%!手机屏幕开始疯狂闪烁,机身发烫!摄像头上的红光似乎也变得不稳定起来!
就是现在!
我猛地扑到门禁面板前!趁着摄像头信号被干扰的瞬间,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拳砸在掌静脉识别区的塑料外壳上!
“咔嚓!”
一声脆响!塑料外壳应声破裂!露出了里面缠绕的线路!我根本不懂什么技术,完全是瞎猫碰死耗子!手指胡乱地在那些红红绿绿的电线上又拽又扯!
“滋啦——!”
一阵电火花猛地从破口处迸射出来!一股焦糊味弥漫开!与此同时,那扇厚重的铅灰色金属大门,竟然发出“嘎吱”一声怪响,猛地向内弹开了一条巴掌宽的缝隙!
成了?!我狂喜!顾不上被电火花燎得发麻的手指,也顾不上手机因为过载彻底黑屏死机,用肩膀死死顶住那沉重的门缝,像条泥鳅一样,拼命地挤了进去!
门内,是另一个世界。
巨大的空间,被惨白到毫无人性的灯光填满。温度低得如同冰窖,呼出的气瞬间变成白雾。巨大的、如同黑色墓碑般的服务器机柜一排排矗立,一眼望不到头。机柜上密密麻麻的指示灯疯狂地闪烁着红绿光芒,发出低沉而持续的嗡鸣,汇成一片令人心悸的电子蜂巢之声。
空气里那股消毒水和臭氧的味道更浓了,但更浓的…是那股若有若无的、类似电子元件过热又混合着某种…无机质粉尘的奇异气味。骨灰的味道?我的胃又开始抽搐。
我像只受惊的老鼠,缩在门口巨大的机柜阴影里,心脏狂跳得快要炸开。目光焦急地搜寻着春奈曼的身影。
找到了!
在机房最深处,一个相对独立的区域。那里没有高大的机柜,而是排列着几十台造型奇特的设备。每一台设备都像一个放大的、冰冷的金属扫描仪,顶部有一个透明的、类似玻璃棺材的方形舱室。
春奈曼就站在其中一台设备前。她脱掉了外面的白大褂,只穿着那身黑色套裙,更显得身形纤细而冰冷。她打开那个银色手提箱,里面是一个个排列整齐的…骨灰盒!大小不一,材质各异,有的朴素,有的镶嵌着照片。
她拿起其中一个深棕色的木制骨灰盒,上面贴着一张小小的标签,我眯起眼,勉强看清上面的名字:【张伟】。
她熟练地将骨灰盒放进那台设备顶部透明的方形舱室里。舱门无声地滑上。紧接着,设备发出低沉的嗡鸣,一道幽蓝色的光束从设备底部射出,精准地笼罩住骨灰盒。
更让我头皮炸裂的是,在设备旁边,连接着一个巨大的显示屏。屏幕上,赫然是“阿伟爱生活”的企鹅号后台界面!就在骨灰盒被蓝光笼罩的瞬间,那个后台界面猛地刷新了一下!一条新的“草稿”自动生成:
**【阿伟爱生活】:妈!钱收到了!老板说再凑五千,就能升职加薪!这次绝对稳!卡号不变!快!机会难得!错过就没了!】**
草稿下方,还有一个刺眼的红色按钮:【立即发送】!
春奈曼看着屏幕上的草稿,那张冰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满意。她伸出涂着黑色蔻丹的手指,毫不犹豫地点下了【立即发送】!
发送成功的绿色提示符亮起。
就在这时,设备发出“嘀”的一声轻响。扫描完成。幽蓝光束消失。那个盛放着张伟骨灰的盒子,似乎…黯淡了一点点?
春奈曼打开舱门,取出骨灰盒,放回手提箱。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让我血液瞬间冻结、胃液直冲喉咙的动作——
她没有立刻去拿下一个骨灰盒。而是从设备操作台一个不起眼的凹槽里,拈起了一个小小的、沾着些许灰白色粉末的…U盘。那粉末,细腻,灰白,和我那天在扫描录入室缝隙里看到的、在骨灰衍生品车间看到的…一模一样!
她将那枚沾着骨灰粉的U盘,举到眼前,在惨白的灯光下,仔细地端详着。然后,在死寂的、只有机器嗡鸣的机房里,在我惊恐到极致的目光注视下,她微微张开了那毫无血色的、冰冷的唇。
伸出小巧的、同样冰冷的舌尖。
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品尝般的姿态。
舔。
过。
那枚U盘。
动作轻柔而专注,舌尖卷过U盘的金属接口和塑料外壳,将那些灰白色的粉末尽数抿入口中。她的喉头,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咽了下去。
细长的眉毛极其细微地扬了一下,冰冷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满足?仿佛刚刚品尝的不是死人的骨灰,而是顶级的鱼子酱。
“导电性…完美。”她对着冰冷的空气,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低语,像是在确认某种实验参数。“钙磷酸盐晶体结构…果然是最稳定的生物记忆介质载体…”
她小心地将那枚沾着她唾液的U盘收进一个特制的小盒子里。然后,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从手提箱里拿出下一个骨灰盒,重复着扫描、发送“复活”信息、再舔舐U盘上残留骨灰粉的流程。
我躲在机柜的阴影里,浑身冰冷,如同坠入万丈冰窟。巨大的恶心感和深入骨髓的恐惧让我几乎窒息!操控死者账号勒索生者钱财…这已经足够下作!现在…她还…舔食死者的骨灰?!为了那所谓的“完美导电性”?为了稳定“生物记忆介质”?!
这他妈是什么魔鬼科技?!春奈曼…她根本不是人!她是披着人皮的…某种东西!
我必须逃出去!立刻!马上!把这一切公之于众!否则下一个被扫描、被舔舐的…我不敢想!
我屏住呼吸,手脚并用,像壁虎一样贴着冰冷的机柜,一点点向进来的门口挪动。汗水浸透了我的衬衫,冰冷地贴在皮肤上。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弄出一点声响。
就在我快要摸到门口那条缝隙时——
“滴答。”
一声极其轻微、又无比清晰的系统提示音,在我头顶响起。
我浑身汗毛瞬间倒竖!猛地抬头!
只见我藏身的这台巨大机柜顶部,一个不起眼的、印着深瞳LOGO的黑色半球体监控探头,那微弱的红光,正稳稳地、精准地锁定着我!
被发现了!
“嗡——!”
刺耳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如同海啸般在整个巨大的数据空间里炸响!红色的警灯在每一个机柜顶端疯狂旋转闪烁!刺眼的光芒瞬间吞噬了惨白的灯光,将整个机房染成一片血海!
“发现未授权入侵者!坐标:A-7区!启动一级封锁程序!”冰冷的电子合成音通过无处不在的喇叭响彻整个空间!
“砰!砰!砰!”
沉重的金属撞击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我看到机房所有的安全闸门,包括我来时的那条缝隙,都在瞬间轰然落下!彻底封死!
完了!
我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像巨手攫住了心脏!求生的本能让我像没头苍蝇一样,朝着远离警报声的方向狂奔!脚下是冰冷光滑的地板,头顶是疯狂旋转的红光和刺耳的警报,周围是如同黑色墓碑般沉默矗立的机柜森林!
“目标锁定!实施抓捕!”电子音冷酷无情。
头顶的通风管道里传来金属摩擦的“咔嚓”声!几个闪烁着红光的、拳头大小的球形无人机,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食人鱼,从通风口呼啸而出!它们底部伸出细长的机械爪,闪烁着电火花的蓝光,朝着我俯冲下来!
“操!”我连滚爬爬地躲到一台机柜后面!一台无人机擦着我的头皮飞过,机械爪在金属机柜上刮擦出刺耳的火花!
跑!必须跑!不能被抓住!春奈曼会把我做成生物电池!或者扫描我的骨灰去勒索我妈!
我凭借着对复杂地形的本能反应,在机柜的迷宫中亡命奔逃!警报声、无人机的嗡鸣声、电子合成音的追捕指令,如同附骨之蛆,紧紧追随着我!好几次,冰冷的机械爪几乎要抓住我的衣服!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条相对狭窄的通道!通道尽头,似乎有一扇没有完全关死的、印着【紧急出口】的绿色小门!
希望!
我用尽吃奶的力气冲了过去!身后的无人机紧追不舍!眼看就要到门口了!我伸出手,绝望地抓向门把手!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金属的瞬间——
“滋啦——!”
一股强大的电流猛地从门把手上传来!瞬间席卷全身!
“呃啊——!”
我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如同被高压电击中,剧烈地抽搐起来!眼前瞬间爆开一片刺眼的白光!所有的力气瞬间被抽空!我像一截被砍断的木桩,重重地向前扑倒!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之前,我最后的视线,越过冰冷的地板,看到一双纤尘不染的、黑色尖头高跟鞋,稳稳地停在了我的面前。
向上,是笔挺的黑色套裙下摆。
再向上…是春奈曼那张冰冷精致的脸。她微微俯视着我,黑沉沉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无机质的漠然。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带着一丝…任务完成的是否满意?
然后,黑暗彻底吞噬了一切。
……
4 亲情专线陷阱
意识像沉船的碎片,艰难地从黑暗的深海里漂浮上来。后脑勺传来剧烈的钝痛,全身的骨头像是被拆开重组过,每一寸肌肉都在叫嚣着酸痛。喉咙里像是塞满了滚烫的沙子,火烧火燎。
我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刺目的白光消失了。眼前是…一片熟悉的、带着污渍的米黄色天花板?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廉价的空气清新剂混合着灰尘的味道?
这里…是我的出租屋?
我猛地坐起身!心脏狂跳!
狭窄的单间,掉漆的书桌,堆满杂物的墙角,窗外透进来的、熟悉的城市噪音…一切如常。仿佛之前那场在冰冷数据地狱里的亡命奔逃,被电流击穿的剧痛,春奈曼那冰冷的注视…都只是一场漫长而恐怖的噩梦。
劫后余生的狂喜瞬间淹没了恐惧!我没事!我逃出来了!或者…是被放过了?春奈曼良心发现了?不可能!那女人没有良心!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连滚爬爬地扑向书桌上那台屏幕碎裂的笔记本电脑!开机!我要报警!我要把往生金融、永恒净土、春奈曼操控死者账号、舔食骨灰…这一切都捅出去!现在!立刻!马上!
电脑嗡嗡作响,缓慢地启动。我焦急地等待着,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油腻的桌面。
终于,熟悉的桌面壁纸跳了出来——一张多年前和我妈在老家门口拍的合影。我松了口气,立刻点开浏览器,手指颤抖着输入本地警局的官网地址。
就在页面即将跳转的瞬间——
“叮咚!”
一声清脆的、带着回音的提示音,从我笔记本电脑的音箱里响起!不是系统音,更像是…某种社交软件的消息音?
我浑身一僵!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住了我的心脏!
电脑屏幕的右下角,一个我从未安装过的、设计极其诡异的应用图标,正疯狂地闪烁着血红色的光芒!图标是一个扭曲的、哭泣的白色骷髅头,下面一行小字:【往生通·亲情专线】。
图标上方,弹出了一个强制置顶的、占据半个屏幕的巨大对话框!对话框的设计阴间无比,黑底,暗红色的花边,中间是不断滴落着血泪效果的动态艺术字:
**【紧急通知!您的母亲‘王秀兰’女士(ID:WL-774)】**
**【因突发‘阴债危机’,魂体不稳,即将堕入‘无间钱狱’!】**
**【唯一解救方式:立即偿还其名下所欠‘往生金融’债务:本金+利息+滞纳金总计:1,037,689.32元!】**
**【倒计时:00:59:59】**
**【立即还款】 / 【放弃救援(魂飞魄散)】**
对话框下方,还贴着一张小小的缩略图。我颤抖着点开。
图片瞬间放大!
是我妈!
她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旧棉袄,背景是老家昏暗的堂屋。她坐在那张老旧的竹椅上,脸色惨白,眼神空洞而呆滞,直勾勾地盯着镜头。她的脖子上,竟然被P上了一条粗大的、锈迹斑斑的黑色锁链!锁链的另一端,消失在图片边缘的黑暗中!图片角落,还有一行血淋淋的小字:【魂锁加身,钱狱沉沦】!
“妈——!”我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巨大的惊恐和愤怒让我眼前发黑!畜生!春奈曼!往生金融!他们找不到我,竟然对我妈下手了!用这种下作至极的P图恐吓!
“叮咚!”
又一声提示音!那个【往生通·亲情专线】的图标再次疯狂闪烁!一个新的弹窗强制弹出!这次,是视频通话请求!
弹窗上,赫然是我妈的实时头像!依旧是那张惨白的、呆滞的脸!脖子上的黑色锁链清晰可见!视频请求的按钮旁边,标注着一行小字:【接通,可与魂体进行最后道别】。
“不…不要…”我浑身冰冷,手指哆嗦着,想关掉这个该死的弹窗,想拔掉电源!但鼠标指针像是被冻结在了屏幕上,动弹不得!键盘也完全失灵!
视频通话请求顽固地闪烁着,伴随着低沉、压抑、如同丧钟般的提示音。
“叮咚…叮咚…叮咚…”
每一声,都像重锤砸在我的心脏上!
就在我绝望得快要崩溃时,视频请求…竟然被对方主动接通了!
屏幕猛地一跳!视频窗口占据了整个屏幕!
画面里,是我妈。坐在老家堂屋的竹椅上。光线很暗,她的脸在阴影里看不真切,只有脖子上那条粗大的黑色锁链,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妈!妈你说话!别怕!那是假的!是P的!”我对着屏幕疯狂嘶喊,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涌出。
视频里的“王秀兰”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抬起了头。
那张脸…是我妈的脸。皱纹,老年斑,花白的头发…但那双眼睛…空洞,麻木,没有任何属于活人的神采,只有一片死寂的漆黑。嘴角极其僵硬地向上扯动,露出一个诡异到极点的、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然后,“她”开口了。声音却是一个冰冷的、毫无起伏的、我熟悉到骨子里的电子合成音——和往生金融催收系统的语音提示一模一样!
“儿…子…” 电子音模仿着老人迟缓的语调,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非人感,“妈…冷…锁链…好重…帮帮妈…还钱…救我…”
“不!你不是我妈!你是谁?!春奈曼!是不是你!!”我目眦欲裂,对着屏幕咆哮!
视频里的“王秀兰”对我的嘶吼毫无反应,只是机械地、一遍遍地重复着:“儿…子…还钱…救我…冷…好重…”
那冰冷的电子合成音,那诡异的、被操控的表情,那刺眼的黑色锁链…像一把把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神经!
“啊——!!!”极致的愤怒和痛苦让我彻底失去了理智!我猛地抓起书桌上那个沉重的、沾满茶垢的玻璃烟灰缸,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笔记本电脑屏幕!
“砰!!!哗啦——!!!”
屏幕瞬间碎裂!玻璃碎片四溅!主机箱发出刺耳的噪音!视频画面在扭曲和雪花中戛然而止!那个诡异的骷髅骷髅图标也彻底消失!
世界…清静了。
我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床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破碎的屏幕残骸散落一地,还在滋滋冒着细小的电火花,映着我布满泪痕和血丝(被碎片划伤)的、扭曲而绝望的脸。
结束了?我妈…她会没事吗?春奈曼…她还会用什么手段?
巨大的疲惫感和深入骨髓的寒意包裹着我。我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伤痕累累的困兽。
就在这时——
被我砸烂的笔记本电脑主机箱里,那扭曲变形的散热风扇缝隙中,一点极其微弱的红光,如同垂死萤火虫的最后挣扎,顽强地、一闪…一闪…
像一只永不闭合的、冰冷的眼睛。
更新时间:2025-07-07 06:27:24